按购买力平价计算,中国是全球最大经济体,但中国隐秘的政治体制、不可靠的统计数据以及对外国投资的限制,使其成为全球投资者了解最少的市场之一。
这一真相在今年夏天显露无遗,全球市场对中国的态度在仅仅几个月间就由贪婪转为恐惧。继股市泡沫破裂之后,北京方面又在8月决定改变本国汇率的形成方式,此举被许多投资者解读为一种信号——中国政策制定者既感到恐慌又无能为力。
由此引发的全球抛售及外汇市场动荡在很大程度上是由于人们突然意识到,中国经济已经大幅放缓,而未来很可能进一步放缓。
对于那些关注中国的人士来说,这并非新闻。多年来,中国动力超强的经济增速一直在不断下降,国内生产总值(GDP)实际年增速从2010年的10.6%下滑至去年的7.3%。今年中国经济增速预计将略低于7%,为四分之一世纪以来的最低速(尽管有人甚至对这一官方数据都表示质疑)。
简言之,中国共产党正在面临其在2008及2009年采取非常措施应对全球金融危机影响而导致的后果。彼时,中国的经济依赖于出口部门,后者不仅为中国产品提供了外部需求,还推动了对新建工厂以及基础设施的国内投资。
当全球需求在雷曼兄弟(Lehman Brothers)破产后大幅下滑时,中国领导人推出了一项庞大的刺激计划,以提振信贷推动的基础设施投资,尤其是在房地产领域。这帮助中国经济增速实现了快速回升,而且提升了中国对从大宗商品到奢侈品的各种进口品的需求,反过来也帮助推动了其他国家的经济复苏。
但信贷的爆炸式增长以及刺激计划导致的大量非生产性投资很快显现出来,并迫使政府遏制过度信贷。
多年来,北京方面公开宣称的目标一直是要减少经济对信贷和投资的依赖,转向基于消费和服务业的更加可持续的增长。
北京大学金融学教授迈克尔•佩蒂斯(Michael Pettis)说:“我们在2011至2012年前后才缓慢开启再平衡进程,我们仍处于早期阶段……大多数问题——如控制信贷增长——还未得到真正解决。”
佩蒂斯称,如果中国真要控制住债务扩张的话,那么,未来几年中国经济能达到的最大增速将是3%或4%,远低于中国政府今年“7%左右”的目标。
“每一个曾经遵循此种增长模式的国家无一例外都经历了极其困难的调整,增长率不是非常低就是为负,”他说。
“对我而言,假设中国能设法免遭这种境况是荒谬的——中国陷入不平衡的程度比任何其他国家都深,而且债务增速也比任何其他国家都快。”
就连那些对中国经济前景充满乐观的人士都承认,有必要通过深化改革——如彻底改革庞大、效率低下的国企部门——避免经济增速进一步放缓。
中国政府上月公布了一份国企改革计划,但批评者认为,该计划并未能打破国家在石油、航空、电信、电力、医疗及教育等部门的垄断。
实际上,有人认为,中国政府迄今所宣布的改革措施旨在收紧国家对上述许多领域的控制,让国企在不让出任何控制权的情况下利用私营部门获得更多资金。
北京的中国人民大学(Renmin University of China)经济学教授陶然说:“如果不进行改革,中国经济甚至有可能放缓至崩溃。你可以通过印更多钞票来刺激经济,但收效将越来越少。”
陶然还指出,即使在没有重大改革的情况下,中国政府仍可以采取许多措施避免在不久的将来出现任何崩溃。
中国政府已经宣布了遍及全国、数万亿元人民币的政府投资新项目。此外,最近几个月,信贷控制以及强迫去杠杆化的努力已悄然放松,以帮助刺激经济增长。
随着这些刺激带来更强劲的经济活动数据,全球投资者的悲观情绪必将在未来数月发生逆转,对中国的恐惧又会重新变为贪婪。
但是,只要低质量投资与债务堆积的根本问题得不到解决,任何反弹都可能是短暂的。
“也许我们将看到中国版的量化宽松,这将在很短时间内刺激经济增长,”陶然说,“但我担心,如果不进行改革,我们将失去在过去20或30年间所成就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