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林斯顿—沙特阿拉伯最近决定提高石油产量，这表明其对于能源市场的评估和将石油作为经济支柱的考量发生了巨大转变。为了造福后代而谨慎开采原油的日子已经一去不返。沙特不再维持特定的油价区间，也不再保留闲置产能，这意味着它正在偏离长期以来作为市场波动制造者的角色。

　　这一变化反映出沙特王储穆罕默德•本•萨勒曼（Mohammed bin Salman）的观点，即沙特将其巨额石油储备货币化的机会窗口相对较窄。他已经开始采取措施抢占市场份额，不再致力于设定价格，被王储判为无效的长期政策又一次被打破。

　　如果穆罕默德坚持实行这一战略，全球能源市场动态可能会发生显著变化。通过压低油价，沙特的政策不仅会将高成本的石油生产商挤出市场；还将增加可再生能源与化石燃料竞争的难度——至少在短期内是这样。

　　3月7日（周六），沙特阿拉伯公布新的石油战略，决定下调官方售价，将石油产量提高至每日1000万桶以上。近几个月的石油产量为970万桶，而4月份的产量或将提高至近1100万桶。当市场在周一重新开放时，油价创下了1991年以来的最大单日跌幅。

　　3月6日，在OPEC+政策会议上，俄罗斯拒绝了主动减产的提议。沙特的政策转变是对俄罗斯此举的正式回应。自2016年以来，俄罗斯和沙特一直在协调各自的原油生产，将油价维持在每桶50至60美元的高位。然而，这种合作的净效应却使得美国获利，美国页岩气行业的产销量因此提高，从而获得了全球大部分的增量需求。自2016年以来，沙特阿拉伯的原油出口量持续下降，再加之冠状病毒爆发所导致的全球原油需求疲软，沙特人可能希望通过减产来提振油价。

　　为什么要转变策略？评论人士众说纷纭。有人暗示沙特此举也许是与俄罗斯勾结，以破坏美国的页岩油产业。但这种合作的可能性极小。穆罕默德与俄罗斯总统弗拉基米尔•普京（Vladimir Putin）缺乏互信。普京记得清楚，上世纪80年代沙特阿拉伯的石油市场阴谋可能是导致苏联解体的原因之一。此外，2014年至2016年期间，沙特曾试图向美国的页岩油行业发起挑战，但以失败告终，因为它严重低估了美国页岩油生产商的技术竞争力和低价经营能力。

　　穆罕默德可能不会追求短期的战术胜利，而是关心一些更长期的发展目标。他很清楚，他时间有限——也许只有几十年——来最大限度地赚取石油收入，因为气候变化推动了全球去碳化和可再生能源的发展。沙特阿拉伯现有原油储量仍可支持超过50年的开采；如果不加快生产速度，其中大部分将成为搁浅资产。

　　尽管沙特在追求其雄心勃勃的新目标时将面临巨大的技术和资金障碍，但更深层次的问题在于：旧规则将不再适用。在新体制下，沙特人可能会改变国有石油巨头——沙特阿拉伯国家石油公司的经营模式，使其更像一个追求利润最大化的国际公司——尽力提高产量——而不是全球原油市场的中央银行。

　　也有意见有力支持了沙特此举。首先，沙特的石油开采和运输成本低于其他许多国家。沙特产油也比加拿大的油砂生产更为“纯净”；而且与俄罗斯的石油生产相比，沙特的石油生产几乎不排放甲烷。沙特阿拉伯国家石油公司是世界上技术最先进、竞争力最强的石油公司之一。换言之，沙特石油在竞争中具有多重比较优势，因此在全球清洁能源转型中处于有利地位。

　　此外，沙特几个月以来一直暗示可能改变战略。2019年12月，沙特阿拉伯国家石油公司对1.5%的份额进行首次公开募股，这是该公司将石油储备的前期价值货币化的一种方式，同时也标志着该公司开始转而追求利润最大化目标。在经历了多年的争执后，沙特还是就中立区的石油产量与科威特达成了一项协议，该协议将使石油日产量最多增加50万桶。最后，沙特最近宣布计划开发一个名为Jafurah的大型非常规天然气田，这将增加可供出口的油量。

　　一些美国政客夸耀美国通过页岩气实现了能源独立，而沙特的政策转变应该能使他们认真地反省一番。如果为争夺市场份额而全面开战，美国、加拿大，俄罗斯和其他产油国将很难与海湾国家竞争，因为海湾国家的成本更低，而且拥有其他竞争优势。

　　当然，问题在于，在价格战耗尽沙特的资金之前，沙特阿拉伯还能维持这种战略多长时间。根据粗略计算，这项战略可以持续两年。

　　穆罕默德或许是在赌他能比竞争对手坚持更长时间。但考虑到石油市场的结构性特征，以及全球向可再生能源转型的必然趋势，他可能别无选择。OPEC的配额和与俄罗斯的产量协议都没有达到他所需要的效果。新政策能否带来更多切实的利益还有待观察。